Chronicle IV:Reweaking

Papercut(上)

Papercut.n.剪纸,刻纸

建议BGM:Zedd-Papercut

*点文,双总裁,大人的恋爱,两发完,总1w9+


        二宫和也曾经说,他和相叶在一起完全就是偶然,这段感情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祸端。

        事情发生的也确实有些荒唐可笑。年末例行的聚会,平常关系不错的几大家族的长老带着后辈们在大厅觥筹交错。二宫靠着宴会厅的墙,手里端着刚刚从路过侍者餐盘中随手拿下的红酒却没有喝的意思,更像是找一个让自己强行融入这个氛围的道具。

       他向来不喜人群,也不嗜酒。

       天花板垂下的水晶灯有些晃眼,二宫眯起眼睛,试图透过千篇一律的西装和扑鼻而来的香水味找寻一两个自己熟悉的人,看了一周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对象,大概今晚又要自己一个人百无聊赖的耗到最后。桌上的插花颜色喜人,深红的冬青和纯白的蔷薇配上暗黑的枯枝,颇有些妖艳幽寂的味道。台布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纯白,配上金色的流苏和塔克线,相当呼应圣诞的时节了。

     [你在这啊。]

     [你来了。]

       非常淡的木质香味,比起浓厚的化学调制香剂,更像是常年熏染上的味道,带着点茶香,和洗衣液的柠檬味混在一起。二宫不用偏头就知道刚刚走到自己旁边的人是谁。

     [今天也是一脸冷漠,好歹也是我生日,不说点什么吗?]

     [圣诞快乐?哪有你这样还问人要祝福的。]

     [没办法嘛,这么多年了,年年都有被忘的概率。]

     [那你也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哦,这么多年了还没习惯。]

       二宫渐渐放松下来,低头带着浅浅的笑意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站在边上的相叶也学着他的样子换了个角度,和二宫站到了并排。

     [今年你家……]

      [老样子。你也知道,我不大喜欢爷爷辈的产业,所以也不大过问的。看我姐的那个样子,多半比去年还要高几个百分点,不过应该没有超过二十。]

      [也是,你就仗着你家长辈的惯着你。我可就惨多了,年底例会感觉自己老了三岁。]

     [怪不得你脸上褶子又变多了,啧啧,中年危机提前了啊。]

     [长得年轻了不起啊。]

     [了不起。]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正渐渐聊到兴头上,远远的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相叶,便看到一位不是很熟悉的大叔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相叶偏偏头,小声跟二宫说我去处理一下就向前一步迎了上去。二宫站在相叶的阴影里有些微醺,年底事务所事情多,他连续处理了几个案子,加班多少有些疲累,靠着一直紧绷的神经撑到现在,和相叶说话慢慢放松,困意倒是爬了上来,两侧的太阳穴跳得生疼。

     [承蒙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二宫不知道相叶和大叔谈话的主题是什么,模糊中倒是看到对方的笑僵在了脸上,还稍微有些大声的回了一句你是认真的,惹得周围不少人侧目。二宫站在相叶背面不知道他的表情,看样子是没什么大问题,正想着要不要去岔开话题缓和一下气氛,就被人拽了胳膊搂在了怀里,扶在腰上的手还捏了捏。二宫知道那是他们的暗号,每当遇到场面性质的麻烦时,两个人就用这种办法相互帮忙打掩饰。

       但是这次的内容,好像不是打掩饰就能忽悠过去的。

     [是的,就像您看到的这样,我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二宫的大脑还没有完全转过来,嘴唇上就多了点温度,蜻蜓点水,配合酒精倒是挺让人迷醉,加上自己伸手拽了拽相叶的衣领,外人看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大叔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恢复了笑意盈盈的常态。

       [那么,我就等着二位的请柬了。]

       [好的,晚辈一定送到。]

       大叔转身走开之后,两个人很快就又恢复了并排的状态,只是二宫下意识的在中间隔了小半个人的距离。不同于小时候胡闹的不经意,相叶知道这次是没法解释的。

      [想不想回去了?我送你?]

        二宫斜眼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就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的相叶,思考了一下慢慢点了头。他确实累了,年末事情很多,遇上的对手又十足难缠,一审败诉接着又二次申诉,他和团队每日每夜的把证据精细化才勉勉强强在终审的时候把人送进去结了案。相叶看着他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的省电模式,一脸了然的拉起人就走。

        二宫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路灯一个一个在他脸上投射下有些昏黄的光。等红灯的时候,相叶趴在方向盘上望着前方的路发呆。怎么就想出了这个对策呢。不算好,也不算坏。不算坏在于对象是二宫,要是最后真在一起了,他也是不介意的。不算好在于,虽然自己是已经继承家业的相叶家长孙,长老们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力度的,董事会的人也不知道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算是平稳的把车开到了目的地,相叶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拍了拍二宫,对方完全没有醒的意思,大概是真的非常疲劳。相叶帮他解开了安全带,顺手从右边的裤兜里掏出了他家里的钥匙,把人背在背上,锁好车,慢慢向二宫家里走去。

        二宫自从从家里独立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六本木的这栋公寓里,距离后来相叶独立之后买下的单身公寓不远,基本算是一个生活圈。面积并没有想象中律师事务所大头所应该有的宽敞的不得了的样子,但对于一个单身成年男性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轻车熟路的开门,帮背上的人换好睡衣塞进被窝。相叶想了想又接了杯温水放在了床头柜上,把二宫的手机也拿出来接在了充电器上。

       [唔…相叶笨蛋…生日快乐…]

        啊,说梦话都还在骂我是笨蛋,对的起我把你从会场搬回家吗。相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关上了卧室的门,把钥匙放在了玄关二宫惯常挂钥匙的钩子上,落了二宫家大门的锁。

        二宫再醒来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钟左右,头因为疲惫还有些昏沉,充电基座上的手机提示灯闪个不停,划开解锁,被爆炸的信息吓了一跳。     

     [前辈,听说你和相叶前辈在一起了是真的吗?——山田。]

      [NINO,你和相叶在一起了???——松本。]

      [NINO,你答应和相叶在一起了?——樱井。]

      [NINO,你和相叶在一起多久了?——大野。]

        可以,把神龙不见首尾的大野都炸出来了,看来是真的出大事了。点开新闻头条的推送,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二宫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

     [相叶集团总裁相叶雅纪宣布于来年6月17日与二宫律师事务所首席二宫和也完婚。]

       所以,昨天晚上,那家伙,是来真的?

       二宫揉了揉眼睛,试图驱赶一些残留的困意。到了三十代,完全没有二十代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火气,再加上他向来对自己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大致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弊端,就拖着还未完全清醒的身子走进了浴室。

        相叶和二宫算是世交,从两家的祖爷爷辈就开始有了来往。相叶家世代产茶,在京都有大片的茶山,产出的茶受到里千家的承认之后势不可挡,短时间内就占据了市场的大半份额。相叶的爷爷开始渐渐不满足于仅仅制作传统的和式茶粉,开始适当引进花茶和叶茶,做起了拼配茶的生意。到了相叶父亲这一代,产业已经从茶业蔓延到了餐饮,名字则是看起来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桂花楼,据说是老爷子去中国南方采购茶种的时候觉得饭很好吃,干脆带了师傅回来,自己开了一家店。于是,相叶家长孙相叶雅纪刚刚继承的时候,家业就是茶叶和餐饮两大支柱的格局。严格来讲应该是七三分啦,餐饮那边其实没那么厉害的,都属于兴趣的延长线,茶叶才是重头戏,每季的限定拼配茶真是愁死我了。二宫偶尔在家族聚会上和相叶闲聊的时候,相叶掌门人总是一边笑着一边大吐苦水,看得二宫一边骂他笨蛋一边摸摸他的头,至于被相叶说你逗狗玩呢就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了。

       二宫一边用白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指挥着手机上的语音助手帮他把所有该回的消息回了。看着标红的未读邮件的比例逐渐降低,二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把毛巾随手扔到架子上,换上外出的灰色帽衫打算去事务所边上的咖喱店吃一顿久违的鸡肉咖喱定食,顺便把昨天忘在办公室的文件拿回来。

        假要放,工作不能停。

        临出门前总算是处理完了所有的邮件,但唯独没有相叶发来的。二宫觉得有些奇怪,感觉不像是对方的作风。进入了三十代,之前那个毛手毛脚的天然已经逐渐变成了心思细腻,做事滴水不漏的大人,二宫偶尔会有一些感慨,但又在说出来之前速度吐槽自己这种监护人一般的谜之心态。

       估计是被家里人缠住了吧,也是,突然就搞这么大个事,让我看一眼今天他家股票跌没跌。然而容不得二宫闲庭信步去关心相叶,新邮件让他眉头一皱,是家里的老爷子发来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下午三点回本家来一下。

       二宫看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距离三点还有四个小时,差不多够自己吃饭拿文件然后就直接开车回去。很好,相叶那边杳无音信,自己可能还得先帮他给说圆了。二宫默默在心里给相叶记上了一笔。

       把车停到事务所的停车场,前台的小姑娘看到自己一脸惊讶,那种欲言又止但是内心疯狂八卦的神情看得二宫很是想笑。秘书处值班的山田则比较直接,一脸震惊的你你你,二宫冲他偏了偏头摆摆手,算是默认了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拿了文件,出门碰上刚办事回来的知念,对方委屈巴巴的一句“前辈……”,二宫知道,多半甲方又作妖了,只好交待说你放我桌子上,我下午回来处理。

       咖喱店的老板长野对二宫算是如兄如父的存在,看到这个今天上新闻头条的人进来也丝毫没有八卦的意思,只是笑意盈盈的说还是老样子?二宫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掏出笔开始写写画画。这是他的习惯,遇到事情先分析利弊而不是用感情的天枰去做决定。A4的文件纸被分成了左右两半,一边写利益一边写弊端,标题则是跟相叶在一起这一件事情。看着逐渐变长的利益一边,二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并非是被相叶下套,而是本着多年对于金钱的喜爱而默认了对方的胡闹。

      [合着这事没提前通知你们也没串供啊?]长野店长带着鸡肉咖喱定食和水站在二宫旁边看着他咬笔头。

     [也不完全是吧,就是刚开始没觉得要走心,结果一不小心玩脱了。]

     [你们这群年轻人啊,要不说你们年轻呢。你家那边什么反应?]

     [老爷子让我下午三点回本家一趟。相叶估计也被他家人缠住了,我得自己先给他顶住说圆了。]

     [行了,先吃饭吧,你本来就干事慢。再说了,利弊这种东西,就算不写出来,你做律师的,能不比别人算的清楚?]

        二宫甩给长野一个就你话多的眼神,转头吃起自己的咖喱。混合了玉米粒的咖喱少了些辛辣的味道,和米饭在一起还激发出了些许甜味,算是很对二宫的胃口。他从昨天晚上就没有怎么进食,突然坐下来认真吃饭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是饿了。

       从咖喱店出来,看见事务所门口停了一辆无比熟悉的玛莎拉蒂,二宫觉得头又痛了起来。车子的主人倒是先于他做出了反应,摇下车窗冲他招了招手。

     [你怎么来了?]

     [去你家找你没人理我,就想着来事务所碰碰运气。给你发邮件打电话也没人理。]

       二宫摸了摸自己的兜,意识到手机可能被自己扔在了车上。

     [有事么?]

     [听说你家老爷子叫你回去?]

     [你怎么知道?]

     [我爸说的。放心好了,我现在是相叶家的一把手,没人敢对我的决定说不的。你老爷子那边要我陪你去吗?我在比较安心吧?]

     [不用了,估计也没什么大事。你家那边要是都安稳下来了的话,我家这边估计也不会怎么跳的。]

       两个人突然陷入了沉默。二宫很想问一句,你就这样做出决定没关系吗?你就这样选择我没关系吗?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这一步没关系吗?

       相叶看着二宫一往如常的扑克脸和稍微带点迷茫的眼睛,勾起嘴角笑了笑,伸手理了理二宫的领子又拨了拨他因为刚才小跑着过来见自己而有些乱的前发。

     [没关系的,领子乱了,你早上洗了头又没吹干就出门。还有,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了,我车就在地下车库里,正好手机也在上面。]

      [那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二宫的爷爷辈是做雨刷厂起家的,在经济发展初期也算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创举了。到了二宫父亲这一代觉得有点跟不上时代就去考了许可,开始经营医疗器械,顺带也做一些研发。白色巨塔尚未崩塌的时候,因为在一次手术中成功得到应用而声名大噪,从而建立起了自家的医疗帝国。当初二宫出国的时候,父亲的也是希望他能够从医,但是二宫选择了法律,一向溺爱孩子的二宫老爷子只是扁了扁嘴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至于二宫回国之后自己组建了事务所,再到现在在业界也算有名气,二宫老爷子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的欢天喜地,但在二宫不知道的地方逢人便吹一波自家小儿子是多么优秀。

     [所以你这次就这么决定了。]

     [是的,父亲。]

     [你从小就这样……]二宫老爷子喝了一口红茶,[不过也好,小一辈能闯出自己的路。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姐姐和姐夫会管好的。]

       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二宫的预料,他想过家人会反对,会有种种责问等等负面的攻击,毕竟这在惯常的思维模式下并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也大概算计了一个问题的范围和如何应对比较得体并留有余地。只是,居然,这么,顺利?

        二宫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毫无波澜的脸和写满震惊的眼睛,不禁笑出声,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不表现在明面上,难过了愤怒了都是一个表情,情绪波动小到几乎没有,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否则根本无法通过那微小的皮肤肌理变化来感受到他的改变。

     [总之就是这样了,家里其他人的我会处理。]

      二宫一下子觉得信息量太大,有点跟不上老爷子的路数,但是对方只是带着笑意丝毫没有再解释的意思,自己也只好点点头,从本家开车离开。

       回程的路上收到了相叶的邮件,内容也只是简单的询问有没有被为难之类的。二宫和他报了平安,说没有什么大事,自己现在在开车回事务所的路上了。

     [我现在在银座本店这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收到相叶的新邮件,二宫的心情突然变的有些复杂。一方面他觉得事情这么走下去没有关系,自己也是那种一辈子单着也无所谓的人,这一点在自己二十代独自一人在英伦留学的时候就想明白的事情。未来突然加入一个相叶也无所谓,对方是算从小就认识,没有再从头培养关系这样一个程序,但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行,我先回事务所一趟再去找你吧,所里年轻人临时遇到点事。]

     [知道了,那你快结束了给我打电话吧,我去接你,就别开车了。]

       等到二宫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知念和山田两个人齐刷刷的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宣布自己已经是条咸鱼了,同样做助手的中岛也趴在办公桌上晃晃手表示附议。二宫看着三个年轻人没有再战斗下去的意愿,稍微整理了一下文件就宣布今天下班,剩下的明天再说。三个人如获大赦,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丝毫看不出刚才那副将死的样子。二宫正抬手准备给相叶打电话,对方就先呼了进来。

     [结束了吗?]

     [嗯,刚刚,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

     [啊,那你从你办公室窗户向楼下看。]

       二宫转身走到窗户前,楼下的相叶靠着他那辆银色的跑车笑得一脸灿烂,看到自己之后还举起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挥了挥。

     [你这是在演月九么?我不记得我有拿女主的剧本哦。]

    [是是是,不过这次是W男主。]

        坐在银座高层的餐厅上,两个人相对无言。相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或者是说从何说起,二宫则是一肚子疑问但又突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市点亮了夜间的照明设施,车水马龙如繁星点点,深红的东京塔在一片墨蓝中显得格外明亮。

     [昨天,你也知道,就是一直被问起来的那个问题。我觉得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了。]相叶有些犹豫的说完了这句话,他有些不敢去看二宫的眼睛,因为他也知道这个理由实在蹩脚的可以。二宫倒是毫不意外的样子,他性子本来就淡,再加上下午在等长野做咖喱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利弊,觉得对自己没有什么伤害,对方是再熟悉不过的相叶,没什么值得反驳和拒绝的地方。

     [你就仗着我打小就惯着你吧。]

     [小和……]

     [我没有生气的意思,你这么突然横插了一脚我也少了不少麻烦。下午见老爷子他还挺高兴,总之就这样吧。]

       相叶被二宫这么一说倒是语塞了起来,他以为二宫会像小时候一样问自己为什么,或者说跑来冲自己拍头糊脸什么的,毕竟不管怎么说,按最基础的常识来讲这也是所谓终生大事。

     [你再不吃你的牛排就凉的不好吃了哦。]

       相叶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吃完了晚餐。

     [你明天就别开车了,我来接你上班,然后下班一起去挑戒指。]二宫背对着相叶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是如流水一般一件一件顺利的展开了,二宫从相叶的车上下来之后就遭遇了自己同事们无数闪闪发光的眼神以及压抑的欢呼声。在相叶一句我家小和承蒙大家照顾了之后,围观群众一下子肆无忌惮了起来,在二宫大佬一句:“你们是嫌加班不够多,薪水还想被扣吗?”之后又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开始兢兢业业的工作。相叶不嫌事大,摸了摸二宫的头,凑到他耳边一句下班我来接你便扬长而去,留下二宫一个人继续和一群吃瓜群众作斗争。

      柜台里的珠宝隔着冰冷的玻璃在特制的灯光下看得让人欢喜,不由得会开始想象一些美好的场景,比如酒宴上淡金色香槟在碰杯时漾开透白泡沫,比如晚会上酒红色鞋跟在跳舞时划出的优美弧线,再比如婚礼上深蓝色捧花在抛出时散落的柔嫩花瓣。二宫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看相叶一个人在柜台小姐的建议下怎么都下不了决心。声音温柔的柜台小姐推荐了一款又一款,相叶向来不擅长拒绝别人,只会用自己的方式拐弯抹角的回绝。有人说他的性子温和如春日嫩芽,有着淡青绿色的温度,又有人说可能刚好相反,是深沉的墨绿色,是神秘丛林中潮湿的苔藓,是澎湃潮汐中沉浮的海藻,在意或者不在意,他都在那里,无法忽视的生命力。

      正在二宫想些有的没的时候,相叶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戒指的款式很朴素,银色的合金指环,整体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仔细看才会发现其中还有更为纤长的一条线缠绕在其中,简单朴素又不乏设计感。相叶喜欢的紧,转身问二宫的意见,二宫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便随意说了声好。

     [你倒是认真点啊,早晚要戴在你手上的。]

       二宫闻言伸出了手,对着柜台小姐说,就这一对了,量一下我的尺寸吧。

         相叶看他这个样子也没有强求,他知道二宫向来不是那种特别热情,兴致会升的很高的人。柜台小姐量了二宫的尺寸,让他写一下戒指内部刻字的内容,就走到一边去量相叶的尺寸。二宫犹豫了一下,在递过来的白卡纸上用黑色的签字笔,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写下了相叶的名字。相叶侧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些感动,本来柜台小姐的意思是说,两个人最好可以刻一样的,这样比较有羁绊的感觉,内容也是两个人才知道的暗号之类的比较好。相叶想了想,在自己刻字的那一栏,写下了二宫的名字。

        你的名字,之于我,就是誓言与魔咒。

       相叶有时候会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任性,就像二宫所说,仗着他打小就惯着自己,所以自己才能在两个人结婚这么件大事上任性妄为。那个人从小就是那样,在学校受了欺负也不说话,直到和自己玩的时候掉到了庭院的池塘里,把湿透的衣服褪下来才让人发现了后背上的淤青。相叶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就起了保护二宫的心思,大概初衷只是不想让那个人在打雷的雨夜一个人在卧室的一角吓得瑟瑟发抖。

       相叶有时候又还会想,二宫当年一个人去英国留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那边阴冷而潮湿,自己和他Skype的时候,对方总是一脸淡淡的模样听自己在这边讲话,时不时回一句然后呢,自己也就顺着接着往下说,回想起来,二宫真的很少说自己的事情,遇到困难也倾向于自己解决,不会找人商量。

        日子就像指间沙,转眼就到了6月17日。相叶想着二宫不爱热闹,所以只邀请了双方父母和两个人的共同好友。地点选在了市郊的一处庄园,是相叶前不久新开发的一处,具体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利用,只是让人提前进行了打扫,作为婚礼的场地先用一下。庄园的前任主人是一位老绅士,准备和女儿女婿一起去海外定居,看相叶喜欢的紧就把这片地让给了他。

        庄园内草木茂盛,遮天蔽日,可见前任主人还是费了心思进行打理。木质的长桌修整好后涂了清漆,保留了木材原有的纹样和色泽。深绿的由加利叶和松柏枝用金色的几何框架固定好放在餐桌中间,两侧是主人家准备好的餐点。玻璃罐里青绿的柠檬苏打,酒瓶里红色的葡萄酒,点心用蓝莓和柠檬,其他餐点也是当季的蔬食为主,自然而自由。

        仪式进行的很简单,两个人在亲友的见证下交换誓言和戒指,再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就算是结束了,之后就是自助的宴会。两家的长辈并没有在院子里停留太久,相互邀约着去庄园其他地方转转,留下几个年轻人围着桌子喝酒聊天。

      [所以我一个不回神你就把我哥拐跑了?]松本想着自己一觉醒来看新闻就发现自家哥哥和发小在一起了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起床气无影无踪。

      [也算不上拐啦……]被松本突然一说,相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理亏,不管初衷如何,程序总是不正确的。

      [我自己答应的,你就别难为他了。]二宫悠悠的开了口。正主都这么说了,讨论正确性好像有点不太合适,热血青年松本虽然还有些不服,但也只得作罢。

      [谁先提的?]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大野不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啊,谁先提的?]这个问题更有趣,松本和樱井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我。][他。]相叶和二宫回答的非常干脆,看着另外三个人继续继续的热烈眼神,相叶只好喝了一口水,然后把之前宴会上的事情讲了一遍。

      [你还说你这不叫拐?]听了整个故事,松本整个人又气了起来。

      [反正你哥现在人都是我的了。]相叶冲松本晃了晃自己戴着戒指的手,笑得一脸褶子。松本看看旁边二宫一脸他说的都对的样子,只能回一句你就惯着他吧,作罢。

       五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东西聊着天,太阳很快就落山了。

       之后的日子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相叶退掉了自己在住的房子,买下了二宫的隔壁,说是二宫不习惯两个人生活,自己就这样住在他隔壁也很好。他们两个的工作繁忙程度不相上下,但是仔细计算起来还是二宫的更繁杂一些,为了打赢官司砖头一样的卷宗必须要亲自过目。偶尔相叶去接他下班的时候,二宫累的瘫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而到家的时候,相叶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把二宫背上楼了。

       婚礼之后松本其实问过二宫,就这样跟相叶过下去没关系吗。二宫逆着光对松本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说道小润你知道我是不会相信感情这件事的,我父母能够在我期末考试的时候因为股价的跌幅超过预期吵架冷战,能够为了一个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女人大打出手,能够从四岁开始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独自度过一天又一天,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想,近亲尚且如此,被后天绑在一起的两个人有能够有多亲近呢。与其自己去寻找一个或许并不完美的答案,一直就在身边,自己送上门来的相叶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二宫记不清楚当时松本是怎么反驳自己的了,大概是你怎么可以这样放弃自己或是你这样想相叶知道吗之类的,但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倒是如誓言一般深入骨髓。我曾经所受过的所有伤都如刺在喉,千疮百孔,它们会化为骨和铠甲融入我的血肉,所以我不会再痛了,永远不会。我曾想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长大了之后我发现,那些都不算什么,尸骨堆成的王座摇摇欲坠坐如针毡,我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

       相叶和大野坐在办公室里吃着助理排了三个小时队买来的覆盆子巧克力蛋糕。大野是个自由设计师,相叶新推出的限定拼配茶的包装和广告概念就是由他负责的。

     [这次的茶里你居然加了柠檬和薄荷诶,一般你的拼配茶不都是走甜味花调吗?]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这次是在六月上市的,我就想着做点雨季的感觉。夏天正式来临之前的凉气,还有就是暖意融融的春天到阴晴不定的夏天的过渡感不是很棒么。]

     [但是你的配方完全没有说服力啦,虽然味道很棒但是酸味有点过了哦。]

     [是么,小和之前喝倒是没你这么大反应。]

     [他大概是不想打击你吧,你也知道,他的情绪波动超小的。不过稍微有点缺陷也是好的嘛,反而给我提供了灵感。我后天把稿子给你吧,标题就叫Papercut。绿茶,柠檬,薄荷再加上薰衣草茶,相互雕刻包容的感觉。]

      [听起来不错诶,那我就等着看稿子了。]

      [好啊,说真,这个茶你真的不是用NINO做的灵感?]

      [被发现了。]相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野抱着茶杯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不过啊,相叶酱,隐忍的保护虽然是很成熟的做法,但是有时候也要让对方知道你的想法才好哦。]

      [诶,为什么这么说?]

      [早晚你就会知道的。]

      [什么嘛,又卖关子,下次不请你吃蛋糕了。]

       相叶明白大野的话是在限定茶上市之后的一个星期。Papercut不负众望创下了期间限定的销售新高,各位苛刻的评论家也给出了类似眼前一亮等较为令人欣喜的评论。这边相叶正在开销售例会,听着属下给自己汇报各个门店的信息,就看到自己的助理急急的说着失礼了便冲自己走了过来。相叶正有些疑惑,手机上的实时新闻令在场所有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本日下午十三时零四分,东京都著名律师事务所,二宫律师事务所二层发生爆炸,现场人员伤亡尚无定论,警察及医护人员已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相叶觉得眼前一黑,他关掉视频新闻的推送,拨通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二宫没有接电话。

        意识到这个事实,相叶一下子慌了起来,冷汗不断顺着额头向下淌。他知道,二宫的办公室就在二层的阳面。他知道,二宫和自己说今天一天都会待在事务所处理事情,让自己下班之后顺便接他。他知道,二宫所在的事务所二层发生了爆炸,生死未卜。

       二宫的事务所距离相叶的公司开车大概是半个小时的距离,相叶赶到现场的时候虽然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大跳。灰黑的浓烟从事务所的门窗向外冒,夹杂着燃烧后刺鼻的气味,地上到处是被烧毁的物品碎片。耳边是警笛和救护车鸣笛的声音,黄色的警戒线已被拉起,警察和医护人员配合着,不断从事务所里向外抬人。相叶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但是大脑却控制着它们艰难的向出口的位置迈进。

     [这位先生请让一下!]戴着口罩的医生一把推开相叶。

     [啊,对不起。]相叶下意识的转身,却在担架上看到了无比熟悉的脸以及右手上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指环。

     [小和……小和!小和!]相叶像疯了一般追上抬着二宫的医生。他不断的晃着二宫,试图唤醒对方的意识。

     [这位先生!请您松手!伤员现在很危险,需要立刻手术!您再这么摇下去,人就碎了!]

       相叶是被后一步到达现场的樱井开车带到医院的,用同车的松本话来说就是,整个人都傻了,根本没办法开车,别我哥还没醒,他先过去了。

       手术室的红灯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熄灭。相叶整个人就像一座雕塑一样盯着自己右手的指环在门外的长凳上坐着,松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的好,倒是樱井心思活络,跑去问了先一步出来的轻伤员,才知爆炸发生的大概始末。

       下午一点钟左右的时候,二宫收到前台的消息说是有自己的邮件必须要本人签收,因为和助手正在忙,就和前台的小姑娘说让快递小哥送上来。快件上的发件人信息不是很清晰,二宫忙着处理手上的案子也没有很详细的询问就盖了印签收,平常事务所也会收发很多业务上的邮件,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工作上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离快递包裹最近的知念提了一句,二宫前辈,那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打开便发现是一个绑着倒计时器的炸弹,二宫只来得及把知念推开并喊了一声炸弹,那个包裹就爆炸了。

        樱井敏锐的觉得二宫这可能是惹上仇家了才会下如此黑手。二宫是个律师,律师这个职业就是找寻真相,先前他们五个人的小聚会上,二宫也提过有人试图找共犯做伪证被自己发现的事情。这次估计也是类似的状态,多半是有人想先下手为强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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